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拱手河山討你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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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是拽歌名当标题的时候眼花看错了歌名而产生的谜之标题
写完后想,其实要说是进良载在督主手中,无论怎样都再也转不出去,似乎也解释的通。

一贯的虎头蛇尾,我真想打自己orz

拍手[0回]


是什么时候开始,在一起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呢。
马进良思考着,长久得不出答案。记忆这么模糊,他抓不住头绪。
雨化田在他不远的前方,坐在椅子上读书,阳光从纸窗的间隙中漏下来,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光。
“进良。”
声调缓缓,他一这样唤着他的名字,马进良就知道他是想喝水了,把刚泡好的毛尖端去,为他斟满。
雨化田没有抬头,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后才端起茶杯,视线还是没有离开书卷。
马进良就站在他身边,他看书,马进良看他。
在阳光下连皮肤表层的细绒毛都能看清,雨化田无疑是好看的,而这光的效果为他又添上一分柔和,表情中无端多出一种温柔。
这和平时雷厉风行的他相差太远。
马进良知道,这副样子只有他才会看到,所以他很困惑。

真相隐藏在时光的阴影中,越是久远越无法辨别。雨化田曾教过马进良这一点,于是他学会不再探寻。
他默然地接受了雨化田送给他的铁罩面,那时那人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他的容颜只要他能看到就好。
语气温柔,温柔到马进良觉得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。
他后退一步单膝跪下,垂首说道:“属下遵命。”
无论人前人后,他都总是礼数周全,哪怕雨化田说过不用。就像他叫雨化田督主,督主,无论那人说过多少次人后可以不必拘泥。他称他为督主,就像是乳名一般,不经意地会带上温柔的语气。
那样的语气,马进良曾想过,似乎不是恋人间的亲昵,而是亲人间的温和依恋。
他没有过恋人,也没有亲人,因此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。

雨化田放下书揉揉眉心,抬起头看到站在身侧的马进良,勾起嘴角。
进良。
他轻声唤道。
马进良知道他是想休息片刻,于是接过他手中的书卷放好,为他推开窗,午后的阳光洒下来,暖暖的一片。
“早上去宫中穿那件皮裘冷吗?”
“那件还好。进良,我要出京。”
马进良愣了一下,探询地看向雨化田,那人正垂目晃着杯中的茶,一脸淡然。他只好问道:“何时出京?沿途安排可需……”
“不必声张,我们简装出行,明天就走。”雨化田终于抬起眼,眉目带笑看着他。
马进良又顿了顿,不要多问是他加入锦衣卫时学会的第一件事,所以他闭了嘴,退下去收拾行李。

简装出行的好处是收拾起来方便,唯独担心的是督主畏寒,沿途会不会太冷,马进良拎着两件披风犹豫了良久不知该带哪一件。
“进良。”
雨化田悄无声息地走进屋,轻声唤道。马进良手一抖,披风差点掉在床上。
“督主。”他把披风放好,转身低头行礼。“这两件披风带哪件?”
“这两件都好,都带上吧。”
“是。”
马进良有时候挺奇怪的,自己明明是个大男人,既不是小厮也不是太监,怎么这么习惯伺候一个人。雨化田唤他的时候,他只听那声调就知道他是想喝水、想加衣、想沐浴或是想杀人。
默契得如同一人。

马进良不喜多问,因此到出发时都没有询问此次行程的方向。
直到扶着雨化田上了马车,才听到他吩咐道:“先向西走。”
此番出行轻车简从,也就是说,随从只有他,赶车的也只有他。马进良爬上马车,清晨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,他裹紧了披风,挥起皮鞭。
马蹄在青石板的路上发出嘚嘚的脆响,马车穿过清晨的薄雾,离开了灵济宫。

出了西便门再往西的路上空荡荡的,连树林都比东边和南边稀疏。按照雨化田的指示,马车向西前进。他们不急着前进,走走停停,有时雨化田也会暂离两日,这时马进良就在原地等他。半月后,才到大同府。

大同府是西北防御重镇,远远望去城墙高耸,旗帜在城头飘扬,天色阴沉,乌云罩在城顶,离得分外近,唯独中间一丝缝隙有金色的阳光洒下,宛如神光。
“黑云压城城欲摧。”雨化田不知什么时候掀开帘子探出身来,看着远方这么说道。马进良回头,发现督主的脸赫然就在他颈后。
“督主,”他犹豫了片刻,把刚才被惊吓的心又压回去,“今天进城吗?”
“不急,先四处看看。”雨化田一边打量四周,一边缓声答道。
“这城是当初徐达在旧城的基础上重建的,自那开始在这里屯田,你看,我们刚才经过的田地就是屯田。”一边走一边指点风物,马进良开始错觉,他们大约真的是来出游的。
一直逛到下午,他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:“督主,再不进城的话城门就要关了。”
“进良。”
“在。”
“你说我们应该怎么进去呢?”
马进良一愣,垂首不语。
“就直接告诉守门的官兵,西缉事厂掌印督主来访,烦请通报?”
这话听起来太像讽刺,马进良斟酌片刻,回道:“督主,此番来大同究竟是为何?”
“散心。”
“啊?”
“顺便,搞清楚大同煤矿的账务问题。”雨化田轻描淡写地说。
“既是如此,属下认为我们应乔装进城。”
“那照你的意思,应该如何乔装呢?”
“这……”马进良沉思片刻,“可扮作书生和家仆。”
“进城做什么呢?”
“父母病死,前来投靠亲戚。”
雨化田浅浅地笑:“进良,演戏就靠你了。”

扮演家仆并不难,马进良以前也扮过。
他在附近农家买了干净的粗布衣服换上,思索片刻又在土里滚了一圈,造出风尘仆仆的样子。
雨化田笼着手在一旁看着,时不时点评一句。
“脸这么干净,哪像赶路的样子。”
马进良拿脏袖子在脸上蹭蹭,抬头看他。雨化田微笑,点点头表示满意。
收拾完毕,他们总算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。
暮色下的护城河是深沉的黑色,倒映出城楼上的火把闪耀。马进良赶着马车走过吊桥,卫兵的长矛拦在身前,他装出畏缩的样子低头,脸藏在火把照不到的阴影里。
“站住,没见过你啊,你是哪儿来的?来这做什么?”
“回军爷,俺们是太原来的,来这儿投奔亲戚。”
“听你口音不像是太原人啊,你到底是哪的?”
“回军爷,小的确实不是太原人,小的是河南的,逃难时被俺家老爷收留,就到了太原。”
“哦,车上是谁啊?”
“回军爷,车上是俺家公子,俺家老爷上月病逝了,俺就跟俺家公子来着投奔他表舅。”
“他表舅叫什么?”
“回军爷,表舅他姓卫,单名一个千字。”马进良一边尽量装出忠厚老实的表情,一边偷偷塞了一块碎银在那士兵手里。
“成,你们进去吧。放人!”
马进良回头去牵过马车,雨化田坐在车里,火光隔着帘子透过来,淡薄的阴影摇曳着,朦胧暧昧。

大同府是历代名镇,繁荣非常,他们在城里转了两圈才找到一间有空房的客栈。
“要两间最上等的客房。”马进良本来只是进来试试运气的,站在柜台前一派气宇轩昂,像是往日陪同督主出行一般,根本不把这小店掌柜放在眼里。
“这位客官,上房已经客满了,现在小店只有一间客房,不如……”
“能不能请上房的客人移出来,我愿用银两补偿。我家公子没吃过苦,你这客房他住不惯。”
掌柜上下打量一眼他,干脆垂目翻起账簿来。
马进良才想起此刻自己穿的是粗布衣裳,浑身都是土,难怪不招人待见。他不悦,摸出一锭银子拍在台子上:“不要装聋作哑,问你话呢你听到没有!”
掌柜抬眼扫了眼那银子,立刻赔笑道:“这位客官,不是我不给您安排,谁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是不是。这样,我让人把那间空房收拾一下,保证不比上房差,您看如何?”
马进良仍不满意,待要再威逼利诱,雨化田已经走了进来,轻咳一声,马进良回头,正巧迎上他瞪视的目光,立时收敛。
“那就多谢掌柜了。”

破天荒的,雨化田进了房第一件事不是要洗澡,而是指着盆子对马进良说:“去给我把脸洗干净。”
“是。”马进良领命打水洗脸。
“知道今天错在哪里吗?”
“……属下知错,不应意气用事,大肆声张。”
“知错就好。”雨化田一笑,转开话题:“进良的河南话讲得真好。”
马进良满脸水地抬起头,抓过毛巾胡乱擦一把,垂首道:“让督主见笑了。”
“不,我觉得很合适,不如你这几天就继续这样假扮。”
“中。”
“进良。”
“弄啥咧,督主?”
“你还是换回来吧。”

虽然掌柜说这房间收拾得跟上房一样,但那床根本窄得睡不下两人。马进良看看那床,请命守夜。
“无妨,此地安全。”
“督主,还是谨慎些好……”马进良难得地没有听话,坚持道。
雨化田不再多说,钻进棉被,看着马进良拨动炭盆,吹灭烛火后,炭悠悠地发着黯淡的红光。
“掌柜说此地的炭好,能烧整晚,督主可以安眠。”
屋子里一片黑暗,雨化田看不到他的脸,只有那浅浅的呼吸声能辨别方位。他闭上眼,空气中隐约有煤炭燃烧的焦味,干燥而温暖。
马进良抱着剑坐在桌前,思索着这一路的种种,突然听到雨化田低缓的声音:“进良。”
“属下在。”
“……我要喝水。”
点亮火烛,倒水送去枕边,雨化田颦着眉几口喝干,把杯子还给他:“还要。”
马进良再倒一杯递过去,雨化田一边喝一边埋怨:“此地太过干燥,用火炭取暖更干,熏得人嗓子冒烟。”
“可是若没有炭盆,此地太过寒冷,无法入睡。”
“进良。”
“在”
“取暖之事,你做得做不得?”
“属下遵命,但恐力不从心。”
“无妨。”
马进良于是熄了炭盆,脱了外衣爬上床,雨化田向里挪了挪,把他让进被窝。
最开始还不知道该怎么躺才好,也不知是怎么入睡的,醒来时,手正搭在雨化田腰间,一副拥抱的姿势。
他是被冻醒的。
冬季天亮得晚,外面还是灰蒙蒙的,他缩起身子,发现大半的被子都在雨化田身下。
马进良起身,迅速地穿好衣服,开始运功。
真气在体内流转三周天后,他才暖和过来,缓缓睁开眼,见雨化田不知何时已醒来,裹紧了被子缩成一团。
“进良。”
“属下在。”
“今晚还是燃着炭炉睡吧。”
“是。”

大同与京师不同,京师近水,而大同地势高又少雨,几条河流到冬季水枯,仅余一点残流。冬天的风从草原上过来,干燥而寒冷,像是刀子一般要在皮肤上凿出痕迹来。
雨化田在街上走了半日,即使用纱蒙了脸,仍觉得面皮被吹得不似自己的。直到进了屋,都觉得耳边隐隐有猎猎风声,吹得人凉到心里。
马进良赶忙倒水,雨化田刚捧起杯子便听门响,是有节奏的暗号。
雨化田不作声,抬抬下巴,马进良上前打开门,见一个瘦小的男人站在门外。进屋后先行一礼,然后垂首站在桌前,等待雨化田开口。
雨化田不急不忙地端着杯子,仔细地用杯盖滤开茶叶啜饮一口,才缓缓言道:“说吧。”
“启禀……”男人刚开了个头,被雨化田眼刀扫过,把后面半句吞了回去,“关于这大同煤矿之事,历来由府同知掌管。不过您所查问的乃是浑源州境内,由知州掌管。”
“这知州是什么来历?”
“这位叫林少安,是一年前从京师调来的,说来也巧,那时浑源刚发现煤矿不久,他就上任了。不过浑源的煤炭他只管开采,运至大同后便由刘先念接手。”
“这两人是什么来历?”
“刘先念是先皇时进士出身,早先是灵丘知县,后来不知怎的攀上了万大人,三年前升做了府同知。至于那林少安,则是文渊阁大学士彭华的表弟。”
“浑源可是在大同的东南?”
“正是。”

“进良,你听过悬空寺吗?”
来人走后,雨化田沉默了许久,突然问道。
马进良在记忆中搜寻一番,摇头答道:“不曾听说过。”接着拿起水壶给木桶里加热水。水汽蒸腾,模糊了雨化田的脸,
“那就给你看看。明天上恒山。”
“好。”马进良放下水壶,绕到雨化田身后挽起袖子,手探入水,先暖热了,才小心把雨化田的发收拢盘到头顶,捏住他的后颈,轻重有度地顺着脖颈上下揉捏。雨化田白天出门受了风,这般泡着热水再加以按摩甚是舒服,他扬起头向后倒去,靠在马进良的掌心里,懒懒地不肯动。
马进良俯下身凑在耳边问他:“不捏了吗?”
雨化田偏过头,挑起眼角看他,皮肤被水气熏染成浅绯,带出平常难得见到的媚色,在这样的距离下睫毛根根分明,扇动时像是羽毛挠过马进良的心间,那么心痒。
“等等再捏。”
马进良于是托住他的后脑,就势趴在盆边,一手沿着他的额角划下,捏住他耳垂。雨化田抬起手轻轻拉到面前,指尖搔过掌心细小的伤疤,马进良的手是典型的习武人的手,宽大,有些粗糙。他用指甲去挠,马进良痒得难受,握拳抓住他的手指,雨化田又用牙咬他的指节,又酥又麻又痒,他撑不住,松开手指,摩挲起他的唇。
雨化田突然扭过头避开他的手指,道:“再捏捏。”
马进良被逗得起了心火,突然又被推开,心中自然不快。他没再说话,重新顺着脖颈按摩,心里带了火,手劲大了些,雨化田吃痛,身子前倾逃开他的手。
“不捏了。”
不捏就不捏,马进良擦干手,坐回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。雨化田在屏风后一样沉默,只有偶尔的水声。

当晚,马进良用上了从小二那学的法子,在炭盆上再架一盆水,炭炉热量不足将水煮沸,却能使水汽缓缓蒸腾,湿润空气。
“督主,如此可好些?”
“甚好。”
“那督主今晚当可安眠,请让属下为您守夜。”
雨化田面无表情,不置可否,马进良就当他同意了,仍坐在前一晚的位置上,待雨化田躺好便吹了火烛。
黑暗中只余呼吸声。
一夜无话。

北岳恒山在浑源州界,他们骑马出城,沿着往倒马关官道向东南方走,行约六十里,遥遥可见山麓亘峙。
那便是恒山了。
行至山脚下已时近午时,马进良下马将两匹马前后拴在一起,一并牵着沿山涧向深处走去。
冬季山中景色萧条,许多树叶子落尽,只余光秃秃的枝条,不少枯黄的落叶顺着山泉从上游漂下,积在石缝中,长久的浸泡后颜色隐约发黑,和石头近乎一色。
此地的山石大多发红,但纹理不同又各得其妙。两侧悬崖陡峭,岩石上有树,高峻斜插,也不知是如何扎根的,形态各异。不难想象若是早些时日来此,定能看到各种颜色的树叶错综相间,宛如织锦。
溪水只剩细流,他们就在涧中穿行,转了几道弯后,峡谷愈发狭隘,崖壁也越来越高,眼前西侧的悬崖上突然现出层楼高悬,曲榭斜倚。
那就是悬空寺了。
楼阁顺着山势一字排开,上载危崖,下临深谷,像是自峭壁中生长出来一般,一半埋在山壁中,另一半悬空,做凌空欲飞之势。
沿着山崖上行,又走了一刻钟才到山门前。门庭冷清,连知客僧也不见,雨化田也下了马,两人径自走进门,沿着回廊向前,直到大殿前才看到两个僧人。
雨化田顿住脚步,年纪稍长的那个僧人看看他们,双手合十行了一礼:“阿弥陀佛,两位施主远道而来,不知有何要事。”
雨化田也立掌回答:“大师莫要在意,我们只是借贵寺清净地叨扰两日。这是一点心意,望能供奉菩萨,修缮寺院。”
马进良适时地送上一锭银子,悟思扫了一眼点点头,年轻的那个低声诵一声佛号,上前接过。
“阿弥陀佛,施主诚心供奉,便是福缘,可消罪业,积攒功德,定能得菩萨保佑。贫僧法号悟思,还请两位多多指教。道施,你带两位施主去客堂。”
“多谢大师。”

悬空寺虽然小巧玲珑,却曲折回环,楼阁错落相依,别有一番壮观景象。客房设在前院二楼,道施向他们简单讲解了寺内的布局后边告退了。
马进良正检查客房布置时,雨化田推开门来说:“我去佛堂,晚饭前不要找我。”
佛堂就在客房旁边,刚才过来时马进良看到过,小小的一间屋子房门紧闭,他不信佛,也不学这些,不知里面是什么样子。
这么一想,突然来了兴致,来的路上听雨化田讲这寺庙是三教合一,据说是天下仅有的,他回忆了一下道施讲过的布局,便起身向后面大殿走去。

南楼一层是纯阳宫,二层是三官殿,三层是雷音殿。从三层经过栈道则是北楼。北楼顶层是三教殿,殿内供奉了释迦牟尼、老子和孔子的塑像,马进良看了一圈,并未觉得有趣,又下楼看了一遭,二层是观音殿,一层是五佛殿,他就更没兴趣了。
慢慢转回前院,正巧看见道施在院子里,见到他后双手合十低头道:“施主,斋饭好了,可要用饭?”
马进良点点头,问清饭堂的位置,去敲佛堂的门。
敲了一会,雨化田才应声打开门,
饭堂十分小巧,总共只有两张桌子,道施给他们盛好饭菜,自己回到座位。悟思也在,他们进来时点点头打招呼。四人无声地吃罢饭,道施主动来收了碗筷,两人各自回房。
没多久,道施又来敲门,拎了一篮炭进屋,生起炉火。马进良坐在炉火边突然想起雨化田嫌这干燥,又起身去打了盆水给雨化田端去。
雨化田正偎在炉边看书,马进良端着盆进来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,但见雨化田并不恼,也不与他说话,便自顾自地将盆子夹在炉子上,想了想又挪了位置,只放半边在炉子上,另半边用椅子架起来。
“你倒挺会折腾。”
冷不丁听到雨化田调侃的声音,马进良转过身垂首答道:“回禀督主,炉子火旺,怕把水烧干了……”
“都说了出门叫公子,怎么这么笨,还记不住。”雨化田挑起眉训他。
“属……我知错了。”
雨化田不再追究,回过头继续看书。
马进良却隐约感觉到,他在想事情。每当有什么事心烦需要思考时,他手里总是拿着书的,只是拿着,半晌都不翻一页,当放下时往往主意已定。
眼下显见是还未决断的时候,这次的案子虽然明面上看起来单纯,但牵扯复杂,哪些要拉拢哪些要制衡,都要一步步想清楚。马进良不喜多问,雨化田不说,他也不会多嘴。
但他仍有些犹豫,偷偷瞄了一眼雨化田,正打算告退时,又被唤住了。
“进良,你今天可曾看过这寺庙全貌?”
“是,属……我去后面的南楼和北楼都上下看了一番……并没什么有趣。”
“不得乱说,徒造口业。三教殿在哪个位置?”
“北楼三层。”
“三个雕像的顺序是?”
“正中是老子,左侧释迦牟尼,右侧孔子。”
“哦……?”
雨化田沉思片刻,书卷抵住下巴,烛光映在眼睛里,熠熠生辉。
“明天我也要去参拜三圣,进良随我一起去。”
“是。”

当夜马进良久违地做了一个梦。
他梦到自己不知在何处,四周俱是火光,他的父亲被刺死,倒在不远的地上,他悲痛地大喊,却发不出声音。火光背后有个身影若隐若现,再仔细看,竟是雨化田。
马进良睁开眼,外面天刚蒙蒙亮,他抬手覆上侧脸,仍觉恍惚。梦中的他捡起地上的剑,刺死了雨化田。他倒下时脸上还带着平时的笑,软软地倒进火海,瞬间化作烈焰。
那灼人的温度似乎是真实存在过的,马进良感到自己的嗓子像是被烟熏过一样,干涩难耐,发不出声。
起身倒了杯水,才想起炉子燃了整晚,难怪嗓子干痛。马进良坐在桌前,无声地叹了口气。
关于很多事情他的记忆都是模糊的,他记不起自己因何加入西厂,记不起自己家在何方,记不起自己杀过什么人,却记得雨化田第一次对他笑,记得不知何时两人曾疲惫地靠在一起,记得第一次混乱中的气息交缠。
他的记忆不知何时开始,只有雨化田的身影是清晰的。
而这记忆中的迷雾现在似乎正在逐渐消失,他隐约窥见一点真实,却又不能确信。归根结底,他自己也无法判断这梦境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记忆。

雨化田知道他失声的原因后,只骂了一句:“怎么轮到自己就这么蠢。”冰凉的指尖点在他的喉头,一丝凉气和他喉头的灼热相遇,顷刻消散,杯水车薪。
马进良挠挠头,无法辩解。
好在失声不影响参拜,他跟在雨化田身后,来到北楼三教殿。
雨化田进殿后转身挥手,示意他把门关好,然后在三尊塑像前绕圈观察了一番。和一般寺庙不同,这里的三尊塑像呈品字分布,老子像在最深处,孔子和释迦牟尼像则在中间,相对而立。他指着孔子像说:“进良,来推一下这个。”
马进良愕然,待要上前,听他又说:“站到背后去,向左推。”自己也退到门口。
塑像是泥做的,下面的底座是木质,倒不是什么沉重的材质。饶是如此,马进良第一下竟没能推动。他再发力,只听一阵低沉响声,对面的释迦牟尼像开始同时移动。
“哼,果然如此么。”
中间的地板原来是一块圆盘,推动一侧的雕像使圆盘转动,两侧雕像换位后,又听到一阵细小的声音,正中的老子像底座下弹出一个暗格,里面赫然是一本帐簿。
马进良上前取出,呈给雨化田。他打开扫了两眼收进怀中,命马进良将雕像复位,打开门一边向外走去一边吩咐:“去收拾东西,我们准备下山。”

马进良将雕像推回原位,追在他身后出门。正好看见悟思不知何时出现在栈道口,低头侧身送雨化田走上栈道,突然蹲身一掌拍在木板上,木板顿时粉碎,接连几根木桩也全被震碎,雨化田闻风瞬间纵起,一手攀在石崖上。
悟思毫不犹豫,同时跃起,凌空出掌,意欲将他打落山崖。
变故来得突然,悟思那一掌势如雷霆,雨化田没带兵器,只得单掌与他接招,双掌相接时,浑厚的力道差点震得他松手。悟思却已借势再度跃起,又是一掌推下。
马进良踏在栏杆上,身形似箭向悟思冲去,逼得悟思转身连接他三招。雨化田稳住气息,也跃起向悟思同时袭来。
悟思见势不妙,在半空中硬生生顿住身形,一脚踏在马进良胸前,又重新跃起,接过雨化田掌招。
马进良在空中无从借力,被重重一踏,体内顿时真气翻腾,喉头腥甜,再使不出力气,直直向下坠去。
“进良!”

下坠的那一刹那,许多景象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转过。
他看见有人押着他的家人,逼他们跪下;他看见父亲从外归来,为保他们平安不敢抵抗,被人带走;他看见许多人冲进他家,他杀红了眼,身负重伤;他看见雨化田站在他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
他又回到了那片火场里,隔着火光瞪视着雨化田。
“是你杀我父亲?”
雨化田看着他,玩味地眯起眼:“你要杀了我报仇吗?”
“为什么!”
雨化田不再说话,他举起剑冲过去,大火燎了他的头发,灼了他的眼。雨化田冷眼看着他,侧身夺下他的剑,顺势砍在他的肩膀上。
“进良……”他语气温柔地唤他,忽又转狠厉,“马进良,你终究还是条养不熟的狗。”
马进良被他的力道压得跪在地上,抬头看他。火光映得他的脸庞泛红,眼里反射了火光,熠熠生辉。
伤口剧痛,马进良再也承受不住,世界在他的眼前开始分崩离析。

再醒转过来,他浑身没有一处不痛。他试着动动手臂,拉扯到伤口,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。
“进良,你醒了。”
雨化田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,他耳鸣得厉害,听起来一片虚幻。他扭头想要寻找雨化田的身影,发现自己躺在石崖下,头顶上不远就是悬空寺。
“别乱动,你伤到了背,我刚给你简单包扎过,可别让伤口又裂了。”
马进良乖乖地躺好,嗓子依然干涩,他艰难地说:“督主,那和尚……”
“已经死了。哼,大约是林少安的属下,不自量力。”
“既是如此,我们不快点离开这不行……”马进良闻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,被一只手压住肩膀,无法动弹。
“不行,你还没止血,走山路就是找死。”
“属下无碍,这点伤可以撑得住,这里太危险……”
“闭嘴。你是我的人,我可不记得给过你自行决断的权利。”
马进良乖乖闭嘴。

他突然想起不知何时,他在打斗中折了剑,隔了几日,雨化田将他叫去,送了一对双剑给他。
“这从此就是你的了。”那人垂眸轻抚双剑,指尖动作轻柔,忽然挑起一剑,剑尖直指马进良咽喉。
即使隔着剑鞘,深深的寒意仍激得周围的皮肤起了鸡皮,他保持双手捧木盒的姿势,不敢动。
“以后要记得爱惜物事。记住,你是我的人,你的东西也是我的东西,不管哪一样,都给我保管好了。如果再敢有所损坏,看我怎么办你。听懂了吗?”
“……属下明白。”
马进良苦笑,眼下摔成这个样子,回去大概真的会被“办”了。

一直留到半夜,雨化田才准许他起身。说来也巧,悬空寺正下方正巧有这样一条突出的窄道,像是特意修建的通道一般,顺着山势向下蜿蜒。
这天然的小道太过狭窄,只能容一人通过,雨化田走在前面,手向后伸出,马进良不解,被他转头瞪了一眼:“不想掉下去就拉住。”
他乖乖地拉住那只手,皮肤微凉,他忍不住紧紧握住,想用体温去温暖他。
山谷里很暗,两人只能缓缓摸索着前进。走了足有两个多时辰,才终于下山。彼时天已微亮,官道上偶尔可见赶路的马车经过。他们拦了一辆马车,给了马夫一点碎银,让他带他们去浑源。
雨化田嫌板车脏,立在车尾,袍角被风扬起。马进良斜倚在板车上仰头看着他,他又回到了办案时的表情,表情冷漠地掏出那本账簿,放在掌中轻轻摩挲。
“有了这本账簿,就不怕彭安再搞什么花样了。哼,我倒要看他敢不敢拦。”
“以彭安的个性,想必不敢,就怕他私下动作,坏了事。”
“所以我们要出其不意,先发制人。”

到浑源州共有三件事要做。一,调集西厂人马;二,去医馆给马进良重新包扎上药;三,围林府。
马进良的伤所幸并未伤到筋骨,敷了伤药后疼痛立刻减轻许多。他拿了双剑,试着使了几招,行动已经无碍。
雨化田将他留在医馆后就离去调度,继学勇早就带着人马侯在大同附近,赶来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。一半人马进城与雨化田会合,继学勇带着另一半在城外布下埋伏,等着抓漏网之鱼。
当天下午,一队人马打起西厂旗号,声势浩荡开往知州府。雨化田骑着高头大马,走在当中。
知州府大门敞开,林少安身着公服,在门前迎接。
“看来他还不知账簿已经到了我们手上,那小和尚应该没有来报信。”远远地看见他,马进良在雨化田身后低声说。
“哼,他就算知道了也无妨,账簿在我手上,他就是有十张嘴也没用。”
雨化田催马向前,一直走到门前,从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少安,“你就是浑源州知州林大人?”
“下官见过雨公公。”林少安不卑不亢地行礼。
“龙山煤矿可是由你管辖?”
“……正是。”
“拿下。”
“等等!你不能抓我!你知道我哥哥是谁吗!”
“彭华大人那边自然要去交代,不过不是我,而是你。”
林少安眼神一凛:“你拿到了账簿?”
“这就不由你操心了。”
“我……”林少安面色惶恐,张口作辩解状,突然一摆手。“动手!”
屋顶后现出两排弓箭手,乱箭齐发。雨化田拔剑挡开,落下的剑扎在地上后,突然燃烧起来。
几乎是同时,四下的呻吟声接连响起,马进良环视四周,发现不少人被箭射中后身上都着起火,一时间扑灭不尽,而箭雨片刻未停,所到之处,均燃起火焰。
街道很快变成火海。
这等邪法,竟是前所未闻。
“想抓我?下辈子吧!”林少安早已躲进屋檐下,大笑着说。
箭雨极密,只是躲闪就费尽精力,马进良挥剑荡开乱箭,眼神飘到了雨化田身上,看着他的身影在四处的火光下映出红边,恍惚间回到了梦里。
这里一样有火。
他手上有剑,雨化田背对着他,毫无防备的后背仿佛在引诱着他。像是那梦里一样,引诱他上前,杀了他或是被杀。
是你杀我父亲?
这话马进良一直未能问出口,他想知道真相,他想听到他说不是,他还想继续陪在雨化田身边,不管他需不需要自己。
真相成了他的心魔,妄念执着,不得解脱。
记忆那么模糊,他又能相信什么。但是如果没有过往,他又到底是谁。
如果他真的杀了他的话,最后他还会唤他的名字吗?
他恍惚地挥出剑,剑芒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,他的剑一直很快,快而狠。可现在看起来却缓慢得像是停滞了一般。
“叮”的一声,将马进良从虚无中惊醒,他的剑磕落了一支箭,擦着雨化田的披风。箭头被剑锋劈过,下落时燃起火焰,未落地时就燃尽了。
雨化田回过头看他,马进良喘着气惊魂未定,几乎脱力,他想,说不定雨化田可以听见他的心跳,已经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。他突然心生恐惧,担心从此必须分离。
可是雨化田只是看了看他,眼里甚至带着笑意。
只是一瞬,一支箭射中雨化田的坐骑。马进良想都没想,在马吃痛扬蹄的瞬间抓住雨化田,将他带到自己的马上。
“你抓紧我。”
雨化田抢过缰绳,掉转马头向城门奔去。马进良一手揽住他的腰,另一手握剑回身击落乱箭。
“下来就看学勇守株待兔的成效了。”
“哼,这样喂到嘴边要是都被逃掉,他也不用在西厂呆了。”
继学勇大约是感受到了督主的杀气,等他们赶到埋伏地点时,已经干净漂亮地捆了林少安,押送到督主面前。
雨化田踱步到林少安面前,用剑抬起他的下巴:“林大人还真是配合,帮我省了向彭大人解释的功夫。”
林少安毕竟是年轻气盛,做事做得太满,逼得自己一点退路都没有。此刻被按着跪在地上,眼中全是挫败和惊惧。听到雨化田的话,脸胀得通红,满脸不服却又无可奈何。
至此总算告一段落。

回到京城,马进良仍过着以前那样的日子。
偶尔,他会想起那片火光里,雨化田的神情,想起他被刺中后,软软倒下的身体。
“进良。”
马进良端起茶壶,走近雨化田。
“你的伤势如何了?”雨化田一边看他倒水,一边问道。
“已经无碍了。”
“下次要救我,记得先给自己留条退路。”
“是。”
“进良,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,可好?”
“只要在督主身边,怎样都好。”
“以后如果再有迷惘,要记得告诉我。”
马进良低头看他,他垂眸用碗盖拨着杯中的茶叶,表情宁静。
“我不知该如何……”
“不知该如何就着了相?”雨化田轻轻叹口气,“我怎么碰上你这么笨的人。”
“进良驽钝,还盼督主点化。”
“就算告诉你,你也会忘,白费力气。也罢,我就做一回好人,帮你消了这心魔。”雨化田放下茶盏,直身抓住马进良的衣领,揪着他俯下身,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:“只告诉你两件事,第一,令尊的死是锦衣卫所为;第二,不管你记得什么或是忘记什么,你都是我的人。”
马进良回望他的眼瞳,一直望到看不见底的最深处,终于抬手环抱住他的背,用力押向胸前。
“我知道。”
微凉的衣料贴上胸口,那片虚幻的火焰终于缓缓熄灭。





番外


马进良是西厂刚成立时被选中的,雨化田亲手点了他的名,他单膝点地在那人座前,听他说你们以后就是我的人了。
那时西厂还未成气候,锦衣卫和东厂都看他们不顺眼,马进良被从锦衣卫调去西厂时,还有几个人假惺惺地过来祝贺,他懒得戳穿,也不去计较。
都是棋子,谁又比谁好过多少。

就在那之后不久,他的父亲被牵连进给事郎中之案,案子落在锦衣卫手里,便有好事者要拉马进良下水。
“灵台郎能有什么能耐,肯定是靠他儿子在中间活动,斩草要除根。”
马进良听闻消息匆匆赶回家的时候,父亲已经被捆起来,用刀逼着跪在地上。来抓人的百户闲闲坐在正中,见他来了掩不住面上得意神色。
“马进良,你来的正好,朱大人着我带你回去问话。”
马进良眼睛都红了,只看了一眼地上的父亲就转头瞪住百户,手扶上剑柄,握得紧紧的,青筋暴露。
“哼,你还想抗命不成,一个小小的西厂的番子,你也敢……”
“西厂怎么了?”
一个声音突然悠然响起,马进良回头,看见雨化田带着人迈进院子。斜过眼角盯住那百户,又问了一遍:“我们西厂,怎么了?”
那百户哪见过雨化田这般,明明面容姣好如女子,斜着眼瞪人的时候却眼神狠厉,杀气凌然。他肃然起身,躬身行礼。
“见过雨公公,朱大人着小人将马进良带回问话。”
“事情我都听说了,不过,马进良你不能带走。”
“请雨公公不要为难小人,小人领命在身……”
雨化田微笑,回身按住马进良握剑的手,背对那百户说道:“我说不能带走,那是因为……”
一边说着,雨化田一边抽出马进良的剑,手起剑落,血溅三尺。马进良跪倒在地,面色惨白。
“请回去禀告朱大人,马进良为皇上办案时身负重伤,不方便问话,来日再向朱大人登门解释。”
满场死寂,只有马父抽气的声音,半句“进良”哽在喉头,老人不忍地低下头。马进良双目充血地看向他,心痛更甚伤痛。
那百户的飞鱼服都被鲜血染红半边,此刻已经面如土色,怨恨地偷瞄了雨化田一眼,带着人匆匆离去了。
马进良捂着肩膀,鲜血仍然不断地从指缝间涌出,刚才他顺着剑势跪在地上,化解了大半力道,是以虽然看似厉害,却没伤到要紧地方。
雨化田摆手,左右立刻上前扶住马进良,为他包扎伤口。
离开马宅的时候,雨化田着人点了一把火,把宅院烧了个干净。
“从今往后,你就彻底是我的人了,西厂就是你的家。”
马进良躺在车上看着那片火海,彻底陷入晕厥之前点了点头。

三天后,灵台郎在狱中暴毙。

马进良伤势虽轻,却总不见好转,每日昏厥的时间总占多数,过了十日才醒来。醒来后却有些蹊跷。
人是没变,却忘了许多事。
雨化田看在眼里,暗中传令封口,再不许提他过往之事。仍旧将他带在身边,不论何时何地,竟比受伤前还要亲密。
真相渐渐地被掩埋在时光里,没人再去回想。

灵台郎死讯传来的那天,雨化田在院里接到消息,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,不许告诉马进良。
却不知,那时马进良正好醒来,在屋里屏住气息一字不漏地听得清楚。
一口血哽在喉头,他硬生生憋回去,又陷入黑暗中。
混沌中只有雨化田的声音,他说,从今往后,你就彻底是我的人了,西厂就是你的家。
他说好。



全文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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